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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guerite Cinderella Aya Gautier

Marguerita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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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傳《24:逃離世界不存在

這些年我最擅長做的事情恐怕就是逃離。

逃離家庭,逃離情緒,逃離... 我感覺要說不下去了。

我仍然能想起從那個地方出來的第一天,這竟成了逃離的開始。在那之後,本來三點一線的生活被徹底撕開,這才發現墨守成規外居然有如此多的可能性,三點一線的這根線,在這個時間點之後,開始分裂、增殖,無色的變成彩色,協調的變得失調。

於是我在這其中選擇了一條顏色比較鮮豔的、起伏有些洶湧的。毫無疑問,這個選擇,那兩三個月的夏天,徹底地改變了我的生活。

選擇也意味著對抗,求變與求穩之爭已經把人折磨得死去活來。最初那兩個月的交鋒,倒不如說是逃離,不,是逃亡羅曼史,至今想起,我都覺得它是我這輩子無法複現的壯舉。這是僅僅憑一份衝動就走上的旅程,在各地轉轉時從未發現世界如此宏大,收穫了一群願意陪伴著我的人。而且,只要有那份情愫在,就沒有到不了的地方。至少當時是會那麼想的。

但是我把自己耗盡了。轉轉兩次後我也無力對抗了。壓著我心底的那塊石頭徹底消失了。

在那之後我確診了重焦和玉玉,另附帶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套餐。

我擔心一切,為一切焦慮,我害怕任何形式的離去。藥物治療在我身上貌似不起作用,還讓人想吐。有時候忘記吃藥,便一股腦地把剩下地吃完,結果第二天已經無法下床。

情緒,情緒,到處都是情緒。它實在太重了,本來能到達的地方,都成了禁忌之地。我越來越害怕邁步,去說哪怕一句話。接著我把所有的線都斬斷,徹底被困在原地。

我的年華在那一刻被凍結,失去了成長的機會,被困在那裡的我再也沒法長大了。世界已經不存在了。

沒人忍心和這樣的我對抗,於是我用這樣近乎荒謬的方式,加上又一個重要的人的險些往生,獲得了完全的自我主權,換成人話,就是 “自由” 了。

That one thing that changed it all. That one sin that caused the fall.

這大概就是人生得自由,卻無從不在枷鎖之中。

一轉眼,那些願意陪伴我的人都還在,只是身邊那人換了。於是我等待戈多。

再一轉眼,西北那個地方小火,上海那個地方大火。之後竟不知口罩為何物。但之前被封控的上街了,之前上街的被鎖起來了。我還在等待戈多。

又一轉眼,黃金時代最後的哀鳴隨著三年疫情的劇終而終止了,它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樣子,地球還在右轉,網路仍然喧囂。我仍然在等待戈多。

這年的紅白是在為黃金時代送別,南方之星主唱桑田佳佑跑上來演了個小劇場,吼了一嗓子過時老毕登搖滾樂隊。歌詞裡這樣唱:

One day someday

いつの間にか

ドラマみたいに 時代は変わったよ

聽著搖著腦子,忘記了跨年倒計時,走入了 2023,時代的劇本翻得比電視劇的腳本還快,世界的確已經不存在了,或者說,我熟悉的那個世界早就一去不返。然後就逃走吧,逃離時代。

這個過程像是在向反方向奔跑是和從前的自己對望,而那時的自己總希望自己向前走,就這麼走,就算會錯過什麼,但她看不到我錯過什麼、被奪走什麼。沒事,我原諒你,就怕你不原諒我。

她以前給我寫過一封信,那個時候她還在上高中,用綠色信封封著,是在寫對未來的期望。她說,不求名不求利,也不想那些虛無縹緲的,不求你出人頭地,求你得個安身,好照著自己意願活著,能活成想成為的人。

這樣一看,她人還怪好的嘞。該道歉的是我。

我會很老套但是很真摯地告訴她,對不起,是我把你的日子過得那麼壞,甚至親手毀掉了你的未來。

對不起,是我打破了你發的一輩子也不抽煙的誓,現在我快趕上每天一包。

對不起,那次大衝擊之後我沒法讓你當個正常女的,呸,一般女的了,但是這點你得隨我,因為性別就他媽的是個被社會意識建構出來的玩意。

對不起,我在你沒看著的時候割手還嗑藥,害得你腦子不好使了。

對不起,我沒能找到逃離時代的好方法,你只能眼睜睜看著領導們發瘋而束手無策。

她倒是握著我的手告訴我,雖然你抽煙喝酒,但是你是個好酷兒。

我很羨慕你,你現在能不住在村裡,還能去上海看電影節,甚至還看過了萬青的現場,這些事情我一輩子都不敢想。

你比我以前走得遠多了,你明明就一直在奔跑沒有停下來過,你比我自信多了,雖然你在公開發言的時候會哆嗦,但是我連發言的機會都沒有,我還不懂一丁點酷兒理論。

我以前也畫過畫,但是對著紙片人臨摹的東西暫且還比不上你那副被條子收繳掉的參展作品。

你很棒,你救下了兩個異地自殺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你現在真的會被人需要,你現在真的有人真心陪伴,你現在的確是我想要成為的人。被愛、被需要,甚至有力量,這些事情,我不敢想。

你過成這個樣子不是你的錯,我早就對地球和地球人不抱什麼希望了。你以為你這個樣子是自找的嗎?時代生的病,治你一個人能治好嗎?

主包腦容量比較小,從前的自己說的話,大概是沒記全的。只是我還在舔舐傷口時,這一年便戛然而止了。

脫離了三點一線的生活,成為了漂泊的吉普賽人,日子不會像最初那樣波濤洶湧了,我能展翅,但無法飛翔。這些就是這幾年的一切。

我沒妥協過,我還是帶著刺,我仍然可以嘲笑那些裝成熟的爹。我還是那麼慶幸選擇了這條路,即使我還在舔舐傷口,即使我仍然在等待戈多,但我真的好愛這些經歷,我真的好愛這些在我身邊的人,還有離開的人。

這種選擇,指指點點的人們會說是在繞遠路。而繞遠路有兩個理由,一是康莊大道上有我不想看到的人或者事,二是繞遠路的風景比平時的路耐看些。

世界的確無處可尋了吧,我想。而我仍然會時不時回頭望那個轉角,因為只有在轉角之前,才有我熟悉的、不可替代的世界,有我緬懷的一切,因為在那裡,要繞遠路。

然後呢,自由即幻局,往日皆泡影,未來不可測,何以出重圍?

2024,正在甩著他媽的鞭子一路噼裡啪啦。

此文由 Mix Space 同步更新至 x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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